第25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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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贾琏如今年纪虽轻,却也知道什么做得,什么做不得,忽然听窦夫人说一向仁慈和善的婶娘竟私下放利钱、替人打官司,怎能不为之吃惊,不知道人品端方的贾政是否知晓。
  贾琏突然想到贾政,对贾珠不禁心生同情,从前他羡慕贾珠,如今却觉得贾珠殊为不易,年纪轻轻,只知读书,竟无丝毫玩乐之时,又有贾政时常督促,每日除了读书,仍是读书,在江南时便听贾珠曾经说过,按贾政夫妇所想,怕要来年南下,参加乡试。
  窦夫人听了贾琏的话,冷笑道:“二太太有什么不敢?咱们知道的只这两样,不知道的还多着呢。便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,倚仗权势,霸占平头百姓家的良田地亩,不是一两起,不过是大家畏惧荣国府和王家的权势,敢怒不敢言罢了。”
  想了想,又道:“好似从琏儿身边出去的叫柳儿的丫头,本是周瑞的女儿,如今嫁了个做古董生意的,也没少坑蒙拐骗,似乎还曾倚靠咱们府上的威势,勒令别的古董店关了门。”
  贾赦跳将起来,连带茶几上的茶碗摔到地上打了个粉碎,他顾不得湿了半边袍子,一叠声地道:“既有此事,该当跟老太太说一声才是,也让老太太瞧瞧,平素这些都是什么阿物儿,二太太放利钱,定然也是交给周瑞家去办的,竟不如老太太做主,打发了这几个狗奴才,没了膀臂,瞧二太太日后还如何重利盘剥,包揽诉讼!”
  窦夫人却摇头道:“既已交给老太太,便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。我们且看着罢,若是老太太秉公办事,咱们心里安慰些,也好防微杜渐,若是老太太当真偏心二老爷家,咱们心里好有个底儿,暗中替自己打算些,莫等到无法回头之时,咱们什么都得不到。”
  贾赦和贾琏听了这话,顿时默然不语,尤其是贾赦,一脸黯然。
  其实窦夫人说的乃是事实,贾琏自小虽不如贾珠受贾母疼爱,但是后来经贾敏之故,也渐渐与其持平,倒没受什么大委屈,但是贾赦却真真知道贾母偏心。
  过了良久,贾赦方道:“都由你做主罢,横竖我管不得。”
  窦夫人抿嘴一笑,虽然贾赦确实无能之极,便是因为他无能,自己方好驾驭,一时打发人去打听,待听得王夫人已安安稳稳地回到荣禧堂,并没有听说贾母对如何,不觉一怔,知晓贾母不会再对王夫人如何了,转而便对贾赦道:“原本我还想着俭省些,如今瞧来竟不必了。明儿二老爷养清客买古玩花钱,老爷也以买古玩买丫头多多支些银子来,便是花不了这许多钱,不如都留给琏儿,咱们就琏儿这么一个儿子,总得为他着想。”
  贾赦也因贾母此举分外恼怒,闻声便问道:“这是何故?”
  贾琏在一旁看向窦夫人,也想知道其中的缘故,心里暗暗感激窦夫人无时无刻都记挂着自己,虽不是生母,却也相差无几了,便是贾赦,也没有这样周全妥帖。
  窦夫人冷笑道:“珠儿和琏儿说亲时,聘礼聘金都是从公中出的,二太太真真疼珠儿,凡是好的都色、色齐备,竟有二三万两的聘礼都不止,下聘之时谁家不称赞咱们家富贵?故我比着他们要,额外又多要了三成,二太太原不舍,我便说按门第,咱们两家比他们两家高,按身份,琏儿是长房长孙,将来爵位都是他的,难道连娶亲的钱也不该拿?若是不给,倒要出去问问,听听外人怎么说这个道理。因此二太太方按着我要的预备了,不然,你道咱们下聘时能那样风光?陈家那样满意?我瞧着二太太仿佛将府里一切都当成是他们的了,如今老太太也不能秉公决断,不知道被他们如何掏空呢,既这么着,咱们索性多花一些是一些。”
  说到这里,窦夫人又对眼前这对父子道:“凡是琏儿所需之打点花费都问公中要,千万别想着俭省,宁可多要些也不能少要了。至于老爷,若是买丫头呢,花几十两银子便说是千儿八百两,买古玩呢,花五百两便说是五千两,他们又不知底细,难道还不给老爷支银子?不过银子可不许老爷私藏,咱们可就指望这些银子都留给琏儿了。”
  对于窦夫人不让自己私藏银子,贾赦心中略有些不满意,但是随即一想,不管多少银子都是留给琏儿的,又不会便宜了外人去,也便不在意了。
  其实贾赦自小深得祖母宠爱,祖父最疼贾政,但是祖母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,祖母仙逝时,贾敏尚且待字闺中,但是祖母的梯己大多数儿都留给了他,其余的方分给父母弟妹,因此他并不缺钱花,只是觉得窦夫人说得有理,所有花费都取自公中罢了。
  贾琏忽道:“不知老祖宗何以明知此事大错,却不对婶娘有所处置?”
  窦夫人叹道:“家丑不可外扬,咱们这样的人家,多少事宁可遮着盖着,也不肯轻易揭破半分,至于老太太何以如此决定,我再叫人去打探打探,看看府里有什么动静。”
  说罢,果然打发过去,回来时一脸诧异,紧接着道:“府里有了喜事,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呢,原来二太太有喜了,现今正养胎。”
  话音未落,贾赦一家三口顿时面面相觑。难怪贾母竟没有丝毫动作,原来王夫人有了天大的护身符,倒是好运气。荣国府如今子嗣虽然不缺,却也并不甚旺,宁国府更是只有贾蓉一子,王夫人怀胎乃是嫡子,自然不会因为放利钱并帮人打官司一点小事责难于她。
  不想,次年四月二十六日王夫人诞下一子,若说只是个儿子,也没什么可说的,偏生奇就奇在此子一落娘胎,嘴里竟衔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来,真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。
  此事传将出来,人人称奇道绝,都说是有来历的,喜得贾母眉开眼笑,爱如珍宝,立时便抱到跟前养活,又给取名为宝玉,并未按着贾琏等人取名。贾母又怕宝玉生得娇嫩单弱,特特打发人去散宝玉的名字,贴了许多告示,叫贫贱人争相传阅叫唤,好养活。
  见贾母恨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宝玉,掏心掏肺,便是贾敏贾珠贾琏等都倒退了一射之地,为此,王夫人又得意起来,竟不把先前之事放在心上,窦夫人沉吟良久,对贾赦和贾琏道:“我瞧着老太太这般溺爱宝玉,怕是恨不得整个家业都是宝玉的,便是不满二太太也不会让别人管家,怕怠慢了宝玉。别看咱们是名正言顺的长房,但是依老太太的态度,怕是什么都得不到,竟是按着去年我说的那话做罢,总不能什么都是二房的,咱们却一无所得。”
  贾赦亦非傻子,如何瞧不出来,虽对宝玉无甚喜怒,毕竟宝玉无辜,但是贾母的举动着实流露出这么些意思来,心中不觉一凉,点头同意了。去年窦夫人出了主意后,贾赦想着贾母,虽说答应了,终究没有付诸行动,原对贾母有几分期盼,如今却是不得不如此了。
  贾琏忽道:“我记得从前听姑爹说过一句,咱们祖上还亏空着罢?”
  他在江南一年,几次三番去林家,听林如海说过许多事,也有事关自己家的,只是觉得没什么要紧,横竖爵位都是自己的,便没有提起过,今日听窦夫人的话,似乎自己继承爵位的机会虽在,财物却未必归属自己,不由得提起此事来。因贾母尚在未分家的缘故,自己父子得不到的东西,何必留给他人作践?倒不如用来买个虚名留与后人钦敬。
  贾赦一怔,想了想,道:“有呢!甄家接驾四次,咱们家接驾一次,王家也接驾一次,银子花得好比淌海水似的,不过是拿着皇家的银子往太祖身上使罢了。甄家亏空了有二三百万两银子,为此,圣人特特钦点他们家任了好几任盐政、织造等等,为的就是让他们填补亏空,不过我听说得的好处大多都花在自己身上了,归还的银子寥寥无几,至少还有二百万两没还呢。咱们和王家各自约莫亏空了六七十万两,那时借银成风,便是不接驾的,也都借了国库的银子,林家也是如此,免得太过扎眼,反倒让那些借了银子的人记恨。”
  窦夫人顿时听住了,这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,也没听说过。
  贾琏正色道:“我恍惚听姑爹说过,林家共借银五万两,打算等这一任期满便即上书还钱,也就是明年春天。不知咱们家有什么打算?依儿子看,与其任由府中花销,或者将来留给宝玉,倒不如还了银子,此后咱们无债一身轻,便是追究亏空,也和老爷不相干了。”
  窦夫人听了,抚掌一笑,对贾赦道:“老爷,我看琏儿说得不错,不然等银子花光了,债又没有还,罪名还不是老爷的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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